桂江活禽交易市場內空蕩冷清，多數雞販經歷了從焦慮到淡定的心路歷程。
南海大瀝桂江三鳥市場是佛山最大的活禽批發市場，遠離H7N9疫情暴風眼上海1000公里。
雖然至今還未發現疫情，但作為候鳥遷徙的重要一站，畜禽養殖、交易頻繁。4月1日，疫情正式發布后的兩周里，活雞販們一直飽受疫情帶來的經濟和心理沖擊。
市民消費信心受挫，使雞價一瀉千里，活雞販經營慘淡。
然而，經營上的打擊并不是致命的，心理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更讓他們倍感孤獨。
目前，相關部門已陸續出臺預防與應對H7N9禽流感的各種指導意見和應急預案。但作為疫情防范的高危人群之一，活雞販并沒有完善而系統的預防措施。
受疫情影響，原本24小時營業的桂江三鳥市場大部分活雞販的歇業時間提前到晚上八九點，疫情的持續會讓三鳥市場的燈光更加黯淡嗎？近日，記者與三鳥市場一雞販共度10小時，在這一天時間里，目睹了他們慘淡的經營，并試圖還原其內心從恐懼到無奈的過程。
10小時里的零銷售
現在，吳錫好終于松了口氣，可以坦然地在門口抽水煙了。
不是因為市場里自家檔鋪賣雞的生意有了起色，而是因為賣不掉恐慌的頂峰已經來過，一家人的心理也算掙扎到了頭，于是“無論結果怎樣都得承受，還不如索性放下，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4月10日，隨著H7N9疫情的蔓延，南京宣布了“全城殺雞”的決定。4月1日以來，每天都盯著禽流感疫情新聞的吳錫好一家人，突然釋然了，“害怕又有什么用呢？”。
這種心理預警很管用，它幾乎成為了吳錫好一家人，乃至三鳥市場200多戶活雞販人家的精神支撐。因為最糟糕的結果也都在電視里見過了，佛山家禽的處境難道比南京還要慘么？不會的，活雞販們安慰著自己。然后又精神勝利法似的說著，“萬一更慘的情況發生，大概也躲不過”。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里，各種可能發生的狀況帶來的心理負擔，給他們打了預防針。
吳錫好一家4月11日至13日的銷售成績是，4月11日賣了10只雞，4月12日賣了8只雞，4月13日賣了5只雞，情況越來越糟。然后4月14日到來了，會不會更差？
其實，“誰的心里也沒底”，但又“出奇的平靜”。
吳錫好妻子9點起床，做早飯。10點來到三鳥市場4棟11號檔鋪，掃雞糞，喂雞。11點在檔鋪旁的小屋里做午飯。
吃完午飯后，時間突然變得很長。
在大瀝城區小學讀5年級的吳錫好的大兒子吳元智，吃完午飯就開始做“黃岡小狀元語文達標卷”，已經做了四五頁紙的題目。投入而自在，“這里很安靜，跟上課一個樣!”他說。
而在大瀝城區小學讀3年級的小兒子吳元輝，則躺在鋪門口的椅子上睡午覺。
活雞販的孩子開始在檔口門前玩起老鷹抓小雞。年輕的婦女在門口閑聊。活雞販家的男人們或安靜地坐在桌子前面算著兩周以來簡單的賬目，或躺在折疊椅上睡覺。
除了空氣中彌漫的腥臭味，以及各種雞類發出的咕咕聲，似乎沒有什么再能證明這里在14天前還是佛山家禽日交易量在15萬只以上的批發市場。生活節奏反而像極了城里的一個住宅小區。
然而，還是沒有一個客人來抓雞，吳錫好妻子連連打了幾個哈欠，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又徑自回床上補覺。
并不是早晨起得太早，沒有睡飽。而是一周以來，天天都能睡飽，有了睡回頭覺的機會，“以前哪里能這樣，都是最近的閑日子慣出來的”。吳錫好妻子說。
然后，掃地、喂雞，煮飯，一家人邊吃邊看電視。“9點了”，吳元智吵著回去睡覺。
那一刻，一家人終于才發現，“今天真的一只雞都沒賣出去”。
面對這個情況，4天前還感覺要火燒眉毛的吳錫好一家人，顯然沒有受到刺激，“現在平靜得很”。
“全城殺雞”的心理準備，使得這一刻仿佛都在情理之中，他們沒有太多的抱怨，吳錫好一家決定回到荔星村的出租屋休息。
路上，一家人小聲地用肇慶話交談著，然而傳來的回聲卻在三鳥市場清晰可聞。
10天里的五萬元損失
回到兩周以前。
3月份的桂江三鳥市場，車水馬龍，熱鬧非凡，雞鴨鵝的咕咕聲，如同一部走調了的交響曲，24小時滾動播放。3月份三鳥市場的雞賣得很火，佛山農業局總結為“家禽及其產品的流通交易情況很好”。
但誰都沒有料到，一場心理危機正在悄悄潛入，而起因卻與他們毫不相關。
3月7日的晚上，吳錫好跟往常一樣，坐在當鋪里看店，為了打發時間，他拿出自己老舊的諾基亞手機上網。在浩瀚的新聞世界里，他沒有留意到當天“上海第五人民醫院有幾例不明死亡病例。初步診斷為流感，有呼吸衰竭癥狀，希望院方公布真相”的微博，更不知道這條微博與自己接下來的生活會發生緊密的聯系。
然而這條微博確實在繼續發酵，并且從23天之后看，幾乎是第一個預警。
3月30日，國家衛生和計劃生育委員確認，出現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毒病例，“目前還沒有任何藥物”。
但消息還沒有傳到佛山，吳錫好一家仍然忙著賣雞，整個三鳥市場也同樣處于與雞和平共處的祥和氣氛當中。
不過，僅僅時隔一天，佛山本地的媒體就開始轉載，“新華社北京3月31日電，上海市和安徽省發現3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上海兩人感染H7N9禽流感身亡。另一安徽患者仍在搶救，系全球首次發現的新亞型流感病毒，尚無針對性疫苗”。
“哦，不要感冒了啊”，吳錫好妻子看完這條消息后，很平淡地叮囑兩個兒子。確實，在4月流感原本就高發的時間里，這條新聞也許不過是一條再也普通不過的提醒。
但接下來，4月4日，“我國確診9例新型禽流感病例，分布在4個省市，其中江蘇4例、安徽1例、上海2例、浙江2例，3名患者已經死亡”的報道開始讓他們側目。
“禽流感？”吳錫好妻子幾乎第一時間放下了筷子，嘴里嚼著的雞肉也突然失去了味道，“有一點慌張和不祥的預感”。
緊接著，4月5日農業部門就宣布，從鴿子、雞和環境標本中檢測到H7N9禽流感病毒。
“是真的哦，禽流感哦，不吃了不吃了”，同樣看著這條新聞的阿公，擺擺手，取消了原來每天都會點的白切雞飯。
市民們擺擺手的動作，如同“蝴蝶效應”般迅速傳到佛山各大農貿市場，經過幾小時的信息輸送后，禽流感的負面效應到達了三鳥家禽批發市場。佛山農業局信息顯示，“當天該市場活禽交易開始受到沖擊，活禽總體價格比之前下跌超過三成”。
接著，4月6日的新聞報道，“確診新型禽流感病例增至13例，上海、浙江分別新增3例。廣東成立以鐘南山為組長的防控專家組。”
然后整個三鳥市場的活雞販沉默了，消費者心理的恐懼得到了證實，連“鐘南山都要出來安定人心。即便我們這沒有出現疫情，也沒有人會再吃我們的雞了”。
佛山農業局繼續通報，“4月8日桂江三鳥市場交易價格繼續下滑，其中石岐雜雞價格跌至6.5元/公斤，下跌33.7%。4月8日止，整個市場活禽進場數量仍維持在15萬只左右，但日交易量下跌至10萬只左右，部分家禽因滯銷出現積壓”。
4月8日，佛山市衛生局的工作人員開了大會，“指定佛山市一醫院為救治醫院，做好應急預案工作，給普通市民提供各種指南”。
為此，市一醫院還召開媒體發布會，介紹了市一醫院的發熱門診情況，“不要害怕，不要接觸家禽就好了啊”。
會上氣氛輕松、緩和。而會后，桂江三鳥市場的活雞販們卻幾乎要哭了。疫情的嚴重影響，開始波及佛山整個家禽業的各個環節，取消訂單，停止收購活禽，迅速拋售存貨的現象層出不窮，三鳥市場的活雞販，“平均每出售一只家禽要虧損近10元”。
“到底能不能吃雞了？你說說看？”秋記鐵雞籠的劉媽拉著記者的手，不停地追問。
委屈、緊張的情緒蔓延在整個桂江三鳥市場。“不是我們造成的，為什么我們承擔后果？”
4月10日，終于看到了“全城殺雞”的新聞，活雞販們繃緊的神經，幾乎要斷了。
“10天差不多就賠了五六萬元”。吳錫好妻子一臉愁苦。
“萬一活雞被捕殺，會不會期待政府的補貼？”記者問。
幾個活雞販苦笑，“想想就好”。
但慶幸的是，4月12日，廣東省畜牧獸醫局發布了《養殖場（戶）動物防疫工作明白紙》規定，“因禽流感疫情撲殺的，國家按規定全額補助。家禽每只補助10元，各地級以上市可根據實際對不同禽類和幼禽、成禽的補助有所區別”。
■關注
雖有抗體但免疫力下降還是會感染
活雞販該如何預防禽流感？
地處珠三角腹地的佛山市,處于國際候鳥遷徙路線上，是家禽產業大市。目前有規模的養禽場7000多個，年飼養家禽1.6億羽，家禽批發和零售市場400多個。家禽交易市場巨大，從業人員流動頻繁。
“對于家禽經營人員的禽流感防控很困難。”但佛山疾控中心工作人員坦言，“還得加強”。于是，4月6日后桂江三鳥市場管理辦公室給每個活禽販“加發了兩瓶消毒水”。
此外，市場里面的清潔員每天早晨收拾雞糞，噴灑消毒水，進出市場的車輛必須執行入口處消毒水“淋浴”等先前就有的措施，“一切照舊”，該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小陳介紹。
而該市場檢驗檢疫科辦公室的工作人員說禽流感發生之后，對于各地運進的活禽血樣的抽檢批次翻了一倍，以前一個月兩次，現在一個月多的時候有五六次。還有活雞販、進貨商偶爾會佩戴的手套、口罩。
這些全部加在一起就是禽流感發生兩周后，被佛山市禽流感預案中認定為高危人群的活禽經營人員的禽流感全部防護措施。
“不知道做的夠不夠”，吳錫好妻子現在最害怕“小孩子感冒、發燒”。
但只是干著急，和其他200多戶活雞販一樣，他們防治知識顯然不夠。孩子們仍然可以穿拖鞋出入雞舍，有了小傷口也不在意。
每天差不多不可避免有10—13個小時和雞在一起，“不知道怎么辦？”
對此，佛科院教授董華強介紹，禽流感在家禽身上不會有明顯的病毒攜帶癥狀，只有通過檢測才能確定是否有問題。而目前家禽身上的禽流感病毒是否會傳染到人，也沒有直接的證據。但由于與活雞接觸時間較長，感染流感的風險還是較普通人更大。也許由于常年接觸家禽，活雞販們身上會有抗體，但是如果由于疲勞、身體免疫力下降，還是會感染禽流感病毒。
（文中吳錫好、吳元智、吳元輝均為化名）
千萬元救助專項基金將用于防治藥品、檢測試劑等物資儲備
嚴禁因費用延誤救治患者
南方日報訊 記者前日從佛山市衛生局獲悉，政府今年將投入70萬元的專項經費用于衛生應急工作，包括近日發生的H7N9禽流感的各項防治工作。同時，佛山市政府已安排1000萬元的疫情防控和醫療救助專項基金，用于可能發生的防治藥品、個人防護裝備、檢測試劑、消毒藥械等物資儲備工作。
據了解，目前佛山應急工作已納入政府和相關部門常態化管理，市財政每年均安排有專項經費保障應急工作需要。同時，為了應對可能發生的人感染H7N9禽流感疫情，佛山市政府已成立了以副市長王玲為組長的佛山市防控人感染H7N9禽流感疫情工作領導小組。
至于人感染H7N9禽流感疫情發生之后是否會對市民采取免費治療，佛山衛生局的工作人員介紹，由于目前佛山市無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報告。一旦有病例發生，會根據上級規定和佛山市的實際情況開展醫療救助工作，免費還是收費將根據實際情況而定。不過，明確要求嚴禁因費用問題延誤救治或推諉患者。
對于目前病情的防范收治工作，佛山市、區衛生部門已經制定了應急處置方案和流程、確定了定點醫院，對應急物資儲備和需求進行了摸底調查，組織醫務人員開展了業務培訓。同時加強疫情監測，落實防控措施。佛山市衛生局已指定佛山市第一人民醫院為全市人感染H7N9禽流感重癥病例收治醫院。各區定點收治醫院分別有：禪城區中心醫院、南海區人民醫院、順德區第一人民醫院、三水區人民醫院、高明區人民醫院。截至昨日，佛山市醫療機構無收治人感染H7N9禽流感疑似和確診病例。
策劃：梁銳
本版撰文：南方日報見習記者 徐佳佳
本版攝影：南方日報記者 李細華
（責任編輯：佟曉群）
手機看中經
商務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