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7月10日,崔鵬在汶川地震災區考察堰塞壩情況。(資料圖片)
2013年4月22日,崔鵬(左前)在蘆山地震災區開展應急考察。(資料圖片)
人物小傳
崔鵬,1957年生,陜西西安人,中國科學院院士。從1985年7月份至今,崔鵬都在中科院水利部成都山地災害與環境研究所工作,從事泥石流等山地災害與水土保持等方面研究。他先后主持和承擔了“汶川地震次生山地災害形成機理與風險控制”“中國西部特大山洪泥石流災害形成機理與風險分析”“川藏交通干線環境災害演化規律與工程風險”等20余項國家項目。他還在汶川特大地震、蘆山地震和舟曲特大泥石流救災中參與了大量次生山地災害科技攻關,被四川省人民政府授予“抗震救災模范”稱號,被中科院和中國科協分別授予“抗震救災先進個人”稱號。
“科學研究本就是在克服困難的過程中,獲取新的知識,從而使得學科得到進步。”崔鵬曾如此評價一個成功的科學家應該作出的貢獻,“一方面是對科學知識的認識、創造與探索,通過努力得到新的認識,發現新的規律,提出新的理論;另一方面則是在需要時,能夠實實在在地為國家解決問題。在這兩方面做好任一方面就是成功的”。追尋崔鵬的科研人生,記者發現,這正是他的奮斗目標。
我國第一位“泥石流院士”
“不同的物體有不同的結構,在受到外力沖擊時,它們損壞的表現也不盡相同。”提起自己的研究,崔鵬了然于心,“我們在研究泥石流成災機制時,也要研究不同結構體對災害的動力響應機制”。
崔鵬被譽為我國第一位“泥石流院士”,是研究山地災害等方面的專家。數十年來,他一直堅持在科研工作的一線,不僅提出了準泥石流體概念,確定了泥石流起動臨界條件,形成起動理論,還將理論研究成果與防災減災實際結合,帶領團隊研發出系列專利技術,在國內外開展大量城鎮、風景區、大型水電工程泥石流防治和重大災害的應急減災工作。
曾經,崔鵬對泥石流的了解還陌生得沾不上邊。直到本科時代,一個偶然的機會,崔鵬聆聽了中科院成都山地所唐邦興教授有關泥石流研究的一場學術報告,被其所講內容深深吸引。
“泥石流這樣的自然災害在我國分布廣泛,頻繁成災,必須有人從事這方面的研究工作,解決山區民眾面臨的生命財產安全問題。”崔鵬毅然報考了唐老師的研究生,也因此與中科院成都山地所及泥石流研究結下了不解之緣。
1990年春,崔鵬還以優異的成績成為我國第一位泥石流專業博士。此后,出于對國家減災事業的熱愛,崔鵬在1997年完成英國倫敦大學倫敦國王學院的博士后研究工作后,回到中科院成都山地所繼續開展泥石流系列研究工作,并入選了當年的中科院“百人計劃”。
彼時,當作出從科研條件更好、工作待遇更優越的歐美發達國家回國工作的決定時,崔鵬沒有絲毫猶豫:“我總覺得有了在國外深造的機會,學習國際前沿的山地研究知識,就更應該回歸祖國,為那些還深受山地災害的山區老百姓們服務。”
早在出國留學前,崔鵬就在中科院成都山地所完成了多項山地減災研究工作。“基本上四川省西部和甘肅省南部地區的縣市我都跑遍了,對當地的山地環境有了清楚的認識。”在國外學成以后,新舊知識的融會貫通,更向他打開了用理論服務實際的大門。
重震區里的“工作狂人”
2008年5月12日,四川省汶川縣發生8.0級大地震,讓數以萬計的人們失去家園和親人,也引發了世界上最為強烈、風險最大的次生災害,為從事減災研究的科技工作者帶來新的挑戰。
震后才兩天,崔鵬和成都山地所的科研團隊就一頭扎進安縣、北川、青川,開始對特大地震后的山地災害研究和防治考察。短時間內,依靠實地野外調查和遙感影像,崔鵬的團隊摸清了包括公眾關注度極高的唐家山堰塞湖在內的34處高危堰塞湖的基本情況,他們提供了第一手數據,并作出危險性評估結果,為震后的應急搶險、防災減災提供了決策所需要的科學依據,在科學處置搶險救災工作中發揮了關鍵作用。
在地震極重災區開展科學調查時,面對隨時可能到來的次生山地災害,崔鵬和團隊一起克服了余震、滾石和交通堵塞等不利條件,對沿途的災害情況詳細考察,實地測量災害基本參數,并評估災害對抗震救災和災后重建的影響。
每一次野外科考,相機、冰鎬、GPS定位儀等一整套專業裝備加起來就有10多公斤重,加上沿途收集到的各類地質標本。很多時候,崔鵬的背包里總要塞進超過20公斤的物品。他們所到之處都是災害發生后的道路,要么路面損毀得厲害,要么全是泥濘,許多地方形成孤島,科考過程中往往會遇到險情。
道路阻斷就徒步前行,遇到滾石滑坡就主動擔任“哨兵”,勸阻行人和車輛。與此同時,崔鵬還不忘向參與救援的隊伍和當地災民介紹防災減災知識。他時常對身邊年輕的隊員感慨道,“重災之下,通過我們的一點付出和認識,提出科學的減災對策和技術,才能讓更多人避免遭受次生山地災害的危險”。
山地災害研究的科研工作者們似乎沒有白天黑夜,他們要趕在震后第一個雨季來臨之前盡可能多地獲取一手資料,與時間賽跑。有時一去現場就是一整天,除了隨身攜帶的礦泉水,粒米不進;為了及時提交報告,熬夜到凌晨三四點也是家常便飯。多日的連軸轉,就是鐵人也吃不消,可崔鵬沒有一句抱怨。每當有人問起他是不是太辛苦了,他總是搖搖頭,“我就是做這個工作的,不是不想休息,而是不能休息”。
從汶川地震到蘆山地震、從舟曲泥石流到寧南泥石流……每當國家出現重大災害險情時,都少不了崔鵬和山地所科研團隊的身影,他們第一時間奮戰在搶險救災的前線,為后期的災害防治工程和災后重建提供專業意見。
“我們到底能夠在災害應對方面為這個國家做些什么?這樣考慮問題已經成為了我開展科學研究的職業習慣,”作為一名減災科研工作者,崔鵬始終強調肩上的社會責任感,“山地災害研究是個應用性較強的學科,國家遇到問題了我們卻拿不出解決辦法,這不合適。只有盡可能多地深入現場開展工作,才能提高我們的認識,提出科學合理的減災技術,真正為減少老百姓生命財產損失做有成效的事。”
坐好科研“冷板凳”
在大多數人眼里,災害研究是一個冷門領域,卻不知它在艱苦卓絕的野外科研環境下,能夠帶來的無限生機。
“隨著國家經濟發展和科技進步,減災防災科研工作越來越受到重視,陸續出現了一系列科研成果,有效服務于我國的減災事業,”幾十年來,崔鵬見證了我國災害研究的發展歷程,“學科進一步發展,如何能把單一災害防治朝著綜合減災縱深推進,做到對災害風險的把控和預防,就不僅要求我們在科學上對災害規律有更深的認識,科學預見災害風險,還要與社會科學等其他學科交叉結合,提供可操作的系統解決方案,這也對科研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災難召喚責任,行動踐行使命。“即使在沒有項目或者項目很少時也要堅持學科方向,穩住基本科研隊伍,才能厚積薄發,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崔鵬數十年如一日地繼續著災害研究事業,有著自己的堅持:“做科研不要怕坐冷板凳,認準了一個方向就堅持把它做下去。”
這樣的堅持還在惠及一批又一批年輕人。如今,崔鵬作為不少年輕學子的導師,對學生科研工作的要求一直非常嚴格。他認為,年輕人想要做好學問首先要做好人,個人修養應隨著所學知識同步增長;還要有良好的團隊協作精神,山地災害研究屬于集體勞動性質學科,團隊成員之間的互幫互助十分關鍵;此外,從事山地災害研究必須有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在不斷深化理論知識的同時,還要提出行之有效的減災防災技術和方法,服務受災群眾。
在研究所團隊建設方面,崔鵬根據團隊的知識結構等,對青年科技人員實行總體規劃,商定科研方向和目標,不做重復研究;同時,創造條件安排35歲以上的青年學術骨干做課題負責人,35歲以下的青年學者做專題負責人,并將科研經費交付于他們,使年輕人在實踐中既鍛煉了課題組織和科研管理能力,又培養了科學責任感;除此之外,崔鵬還為每個課題配備一位55歲以上的資深科學家,不僅能夠保證項目高質量完成,還能實現知識與研究經驗的傳遞,保障團隊里的梯隊人才建設銜接有效。
“面對國家重大需求,我們還要多把科研項目交給年輕人去負責,多創造機會幫助年輕人更快、更好成長,使學科持續發展,服務減災這一國家的長期戰略任務。”崔鵬如是說。(經濟日報·中國經濟網記者 郭靜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