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年空前熱鬧的國內微短劇市場似乎一直都能整出些新花樣。近來,“老年霸總劇”異軍突起,以《閃婚老伴是豪門》為代表的一批爆款產品,在收獲數億播放量的同時,也因其劇情極盡狗血和夸張,成為互聯網上吐槽的對象。
于是,“國產短劇已經瘋了”的詞條沖上了熱搜。
1938年,美國行為主義心理學家斯金納發明了著名的心理學實驗裝置“斯金納箱”:在箱壁一側,設有一個可供按壓的杠桿,在杠桿旁有個盛放食物的小盒緊靠著箱壁上的小孔,小孔外則是食物釋放器,其中貯有顆粒形食物。放入箱內的小白鼠按一下杠桿,就會有一粒食物從小孔口落入小盒內,供其取食。
實驗中,一只饑餓的小白鼠被放入箱內,在箱內探索時偶然按壓了杠桿,便獲得了食物。小白鼠起初可能并沒有注意到食物落下,但是若干次重復后,就逐漸形成了壓桿取食的條件反射,開始主動按壓杠桿,以期獲取更多食物。
從某種意義上講,微短劇就是這樣一個斯金納箱,驗證的正是操作性條件反射理論。幾十上百集荒誕不經的故事和浮夸的表演,無非是箱子里的那個杠桿,按一次就能觸達所謂“爽點”,讓觀眾獲取腦內多巴胺的分泌。為了滿足箱子里的觀眾,就必須持續地制造并提供“爽點”。
當微短劇開始比拼單位時間里的“爽點”密度,“發瘋”便成了唯一解。
在文化產品中追求“爽點”并無任何不妥。被一部分人大加嘲諷的“槽點”,可能是另一部分人甘之如飴的“爽點”。縱使相當一部分“瘋了”的微短劇按照主流文化產品的標準來評價,顯得格調不高、制作粗劣,但是必須承認其精準切中了部分特定受眾的需求。長久以來,市場上缺少專門面向這些人群的文化產品供給。他們的文化需求游離在所謂“主流”之外,也長期被貶損乃至忽視。
然而,這并不意味著國產微短劇的“瘋”可以被合理化或是豁免于任何批評指摘。相反,微短劇行業的持續健康發展,恰恰應該探索出除“發瘋”以外,為觀眾提供“爽點”的途徑。一味地“加大劑量”,不僅會不斷抬升觀眾閾值,讓觀眾逐漸失去興趣,與主流文化漸行漸遠,甚至突破公序良俗的下限。如此種種,都可能最終導致微短劇行業一夜閃崩。
這絕非杞人憂天或是夸大其詞。網文、直播、短視頻等互聯網時代出現的新興文娛形式都曾經歷過類似一地雞毛的階段,并且最終都是通過及時“踩剎車”才回到軌道。
另一方面,地方政府也應保持理智,不能跟著微短劇一起“瘋”。
微短劇的風口肉眼可見,沒有人想錯過這班車。作為我國影視行業傳統重鎮,長三角地區近年來入局或是打算入局微短劇的大小城市甚眾。不僅有大批微短劇制作基地陸續上馬,不少文化產業園區也將微短劇列為發力重點,甚至干脆改換門庭,全面轉戰微短劇。
入局微短劇的地方,有的擁有影視行業基礎,有的自認為擁有影視行業基礎。但是地方政府押寶微短劇,其底層邏輯與行業資本對微短劇的追捧大多如出一轍,都是看中微短劇門檻低、投資小、回報大、周期短的特點,希望其成為地方文化產業發展或是實現所謂“彎道超車”的突破口。
然而,并非所有參與者都能在風口起飛,也不是所有從業者都能吃到肉或是喝到湯,甚至可能導向同質化競爭。不考慮自身資源稟賦的盲目跟風,也極有可能演變為不計代價的豪賭。同時,行業的“瘋癲”狀態若一再持續,更是隨時有爆炸風險的不定時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