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凹的商州鄉村、阿來的嘉絨藏區、遲子建的漠河北極村、畢飛宇的蘇北水鄉、劉震云的中原延津、莫言的高密東北鄉。日前首播的系列紀錄片《文學的故鄉》,跟隨六位中國當代作家回到故鄉尋找他們生命的“原風景”,也讓觀眾感受中國當代文學版圖里的著名風景。
“故鄉是作家出發的原點。我們跟蹤記錄作家重返故鄉的過程,探究他們如何把生活的故鄉轉化為文學的故鄉。”本片導演、北京師范大學紀錄片中心主任張同道說,“我期待觀眾通過這部紀錄片找到自己的文學故鄉,就是我們的精神故鄉,就是詩和遠方。”
故鄉是作家出發的原點
寫完《滿月兒》的賈平凹陷入茫然,他發現了自己的“故鄉”商洛,于是沿丹江,下丹鳳,走商南,白天走村串寨,晚上在村民家中寫作,從此走出創作瓶頸。而他最近的長篇小說《山本》已從商洛擴大到秦嶺地區。
阿來曾長時間行走在馬爾康大地上,閱讀每一條河流、每一道山谷,探訪18家土司的故事,甚至還見過土司后人,但他沒想到,小說《塵埃落定》竟妙手偶得。
讓劉震云難忘的是年輕時在延津玉米地看書的一幕:一位農村姑娘在河邊梳妝,晚霞照亮了河水,也照亮了姑娘的臉,激發了他寫《塔鋪》。這是他人生的轉折點和文學的起點。
莫言從故鄉提取了膠河、石橋、高粱、紅蘿卜這些自然地理元素,又挖掘了茂腔、泥塑、撲灰年畫、民間傳說等人文元素,融匯世界文學經驗和藝術想象,創造了高密東北鄉這個熱烈濃郁的文學王國。
“作家的故鄉并不僅僅是指父母之邦,而是指作家在那里度過了童年,乃至青年時期的地方。這地方有母親生你時流出的血,這地方埋葬著你的祖先,這地方是你的血地。”莫言說。
北京師范大學國際寫作中心執行主任張清華指出,每個有成就的作家身后,都有一個故鄉的背影或輪廓,江南之于魯迅,北京之于老舍,湘西之于沈從文,上海之于張愛玲,都有著獨特意義。
“作為直接經驗的童年記憶對作家的創作具有決定性意義,故鄉造就了這些作家獨特的氣質和生活閱歷。”北京文藝評論家協會主席孟繁華說,這和當下采用間接經驗的創作潮流形成鮮明對比,對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文藝創作方法具有重要的導向作用。
文學與姊妹藝術的良性互動
2016年,因有《我不是潘金蓮》《一句頂一萬句》兩部由劉震云小說改編的電影公映,被市場稱為“劉震云年”。當年文藝界的這一現象,也被《文學的故鄉》收錄。
事實上,片中這六位作家的作品,都曾被改編為其他藝術形式。賈平凹的《高興》、阿來的《塵埃落定》、畢飛宇的《青衣》、遲子建的《額爾古納河右岸》、畢飛宇的《推拿》、劉震云的《溫故一九四二》、莫言的《白狗秋千架》等被改編為影視作品,劉震云的《一句頂一萬句》被改編為話劇,莫言的《紅高粱》更被改編為晉劇、評劇、豫劇、舞劇。
陜西省電影家協會主席張阿利認為,《文學的故鄉》再次展現出文學與姊妹藝術形式的良性互動關系:在大眾文化的時代,文學給影視和戲劇以滋養,影視和戲劇又反哺文學,擴大其影響力。
而紀錄片《文學的故鄉》本身,就是一次文學和影視的聯姻。作為詩人和學者的張同道,給了該片別樣的創作視角。
“這部紀錄片實際上是在做一種文化研究,探究為什么這些作家創作了這樣的作品,成了這樣的風格。”北京電影學院副校長胡智鋒說,該片呈現了作家的心理精神世界和日常生活,同時具有重要的歷史文獻價值。
鄉愁是對共同經歷的敬意回望
對于回故鄉的提議,不是每位作家都有深深的熱忱;而一回到故鄉,作家的情感被攝影機真實地記錄下來。
因為父親是被領養的,畢飛宇自稱沒有故鄉,也不愿回到出生的村莊。但當他站在出生的楊家小學外,拼湊起記憶的碎片,突然拍了一下腦門,“啊”的一聲轉過頭去,長長的靜默后再轉回頭,擦了擦發紅的眼圈說:“就是這兒。”
因為過度砍伐,故鄉曾經歷原始森林消失、泥石流頻發的環境惡化,阿來有十多年不想回家,甚至“恨這個地方”。但再次坐在梭磨鄉的家中,拉著母親的手,他泣不成聲。
“你經常地回去,它就不是鄉愁。我家鄉很美好,但是你讓我留在這兒,我不愿意。”阿來在紀錄片中坦言。
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李敬澤認為,中國作家對故鄉的復雜情感代表了中國人的文化根性。改革開放以后,無數人離開家鄉走向遠方,這出于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推動著國家的不斷發展。
“正是在這種離鄉和返鄉、出走和回望中,故鄉不僅是地理的風景和生活的實體,更是我們生命的根底,飽含著面向未來的精神力量。”李敬澤說,“鄉愁,是這個急劇變化、不斷遷徙的時代中一種普遍情感,是我們對共同經歷的生活與歷史的一份滿懷敬意的回望和珍重。”